江南地区在气候、物产上有其明显的共通性,在文化上也有其较为统一的特点。实际上两宋时期江南地区的有些典型特征已经形成,后经历代演变,逐渐形成具有向心力和认同感的江南文化共同体,是江南地区重要的精神纽带和社会中坚力量。属于“江南腹心”的湖州,从古至今一直属于江南文化的核心区域,梳理并传承好湖州文化中的江南元素,丰富城市文化内涵,是湖州文化创新发展的应有之义。保护江南文化的文脉,开掘江南文化的新风俗,在留住人们对乡土气韵、桑梓情怀和历史记忆的依恋与渴望的同时,不断创新江南文化的全新样式和民俗特色,让江南文化在和湖州生态文化相得益彰的艺术效应中,实现新的融合与发展。湖州为什么最江南?我们可以从自然地理、生产方式、居住形式、经济发展、文化风俗等多个角度进行解析。
自然山水:长江中下游的缩影
江南地区地形地貌特征为丘陵、平原和多水。日本学者斯波义信在其《宋代江南经济史研究》中分析指出,“湖州是整个长江中下游的缩影”,非常具有典型意义。湖州地处天目山与太湖之间,西与南为山地丘陵,东与北为水乡平原,山、水、林、田、湖、草,诸要素齐全,是太湖流域的生态涵养地。地势西南高、东北低,地貌分平原、丘陵、山地三个类型。自西南至东北,依次呈山地、丘陵、平原梯级分布,俗称“五山一水四分田”。海拔落差有1500米之多,形成了极为丰富的亚地貌形态,兼具山地清幽之美与平原疏旷之美。
清《浙江通志》这样形容湖州的山水,“夫水源于山,始分而终合;山别于水,始合而终分”。湖州西倚势若奔马的天目山脉,境内重岗复岭,群山逶迤,异峰突起,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有78座,其中龙王山高1587.4米,是江南地区的最高峰。山势磅礴,溪谷深切,水流湍急,叠瀑壮观,覆盖着生态完好的原始森林,是黄浦江之源头。元末明初的张羽《苕霅溪》诗云:“巍巍天目峰,高大压南纪。崩泉初滥觞,奔放成兹水。分流为苕霅,汇此古城里。”清范硕《水利管见》,对湖州山水有非常精确的描述,“吴兴全郡半山半水”,“吴兴居震泽上游,环郡皆山。其水自天目之阳,从余杭而来者为霅水;自天目之阴,从孝丰而来者为苕溪。二水会合,其应流入定安门、出临湖门,直趋大钱、小梅等处以入太湖。其支流东行自运河之南,巨源百委会同北流,向俱从乌程二十七溇、暨吴江九溇输泻入湖。”
俯瞰湖州大地,西和南是天目山系的山地和丘陵,东和北为水乡平原。两者的自然景观截然不同,西侧山高林密,幽深无限;东侧一马平川,空旷舒展。两大地理区块的交接大致以东西苕溪为界,此间山峦呈指状伸展渐失,山体与平原犬牙交错。东西苕溪水系在东部平原散作千港万湖,形成密集的河网湖群,天目山脉尾闾的青山翠峰在岸相映,“水逶迤而清深,山连属而秀拔”,构成湖州地区特有的江南秀丽胜景,景观极为丰富,即所谓“山水清远”。古人喜欢用“清远”来形容湖州独特的江南山水之美,早在东晋咸和年间,谢安就“以吴兴山水清远,求典此郡”(颜真卿《题谢公塘碑阴》),苏东坡在《墨妙亭记》里也称赞“吴兴自东晋为善地,号为山水清远”。
现珍藏于上海博物馆的《吴兴清远图》是赵孟頫初到北方怀乡所作,他把山水画表现“远”的空间意境的手段推向了极致,辽阔的天空和开阔的水面竟占据了画的绝大部分,中间从右至左在画幅中间画上逶迤的青山,整体山势由近渐远,不断远去,延伸至远处的水天之中。元末明初的徐一夔在画上题诗:“青山靡靡水悠悠,水色直连山尽头,若欲更寻清远处,人间那复有湖州。”赵孟頫在《吴兴山水清远图记》中详细描绘了天目苕霅山泽逶迤,覆钟孤丘星罗棋布的清远景观,“春秋佳日,小舟沂流城南,众山环周,如翠玉琢削,空浮水上,与船低昂,洞庭诸山,苍然可见,是其最清远处耶”。清代诗人画家沈宗骞更加自豪地说:“我吴兴山水清远,甲于天下。”
山因水而清,水依山而远,古人有云:“游其地者,短策可登,轻桡可泛,疏峰秀嶂,回渚环洲,下映上探,皆成丽瞩。”湖州的山水田园风光,吸引历代诗人或泛舟苕霅,或隐居天目,他们用诗歌很详尽地描绘了湖州诗意的乡村环境、生产劳作与生活风俗。清乾隆有“苕霅溪山吴苑画”之语,宋元以降,历代都有绘画佳构表现湖州山水田园的清远之美。湖州山水相连,山水相映,山因湖而青,湖因山而媚,村镇、城市因山湖相映而秀气逼人,恬淡清新。因此,湖州自古就是令人向往的宜居之地。《全唐诗·谚谜·湖州里谚》更称颂道:“唐末五代,天下皆被兵,独湖州获免,其时语云:‘放尔生,放尔命,放尔湖州作百姓。’”元代诗人戴表元赞道:“山从天目成群出,水傍太湖分港流。行遍江南清丽地,人生只合住湖州。”明代诗人德祥也说:“平生只想住湖州,僻性迂情可自由。一片水声中倚杖,几重山色裹行舟。”
人居环境:水做江南的典范
江南文化是在水中浸泡出来的文化。对于江南来说,水是不可替代的特征,江南如果没有水,就不称其为江南了。在江南的土地上,水就是命,水就是运,水就是天,水就是地,许多诗人对江南的认知首先就来自于水。江南文化独具“水文化”特质,水的善处下位、待机而动,水的随物赋形、兼容并蓄,都给江南人带来独特的生命体验和生存智慧。
天目山是江南降雨量最丰富的区域,嘉泰《吴兴志》载:“府以湖名,近五湖也,中有霅溪合四水也,众水群凑而太湖虚受,坎流而不盈,习险而无泛滥,此郡所以立也。”赵孟頫《吴兴赋》云:“自古始,双溪夹流,繇天目而来者三百里。曲折委蛇,演漾涟漪,束为碕湾,汇为湖陂,泓渟皎澈百尺无泥,贯乎城中,缭于诸毗,东注具区,渺渺漭漭,以天为隄……”明王世贞对湖州最直观感受是:“吴兴水至多,割地几十之五。”在湖州,不同水域表达的词汇非常丰富,除了常见的江、河、湖、溪以外,还有溇、浜、渎、渚、濠、泾、浦、湾、汇等等,具有特定内涵的词汇,它们赋予水不同的涵义,共同组成了湖州作为江南水乡丰富而隽永的韵味。
水是唤起乡愁记忆的重要载体,临水而居,塑成了人类对水的依赖与记忆,湖州历史上水与人和谐共生的关系,家家户户都有船,水将运输、生产、生活连接在一起,为记忆场所“物、场、事”提供了更深的印记。湖州位于太湖上游,拥有64公里长的湖岸线,湖州先民在自然水系的基础上开凿溇港,“横塘纵溇、位位相接”,急流缓受、级级调蓄,实现了治水与治田的结合。2016年“太湖溇港”成功入选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。湖州水乡多鱼,尤以菱湖为最,是四大家鱼发祥地,桑基鱼塘系统形成了种桑和养鱼相辅相成、桑地和池塘相连相倚的江南水乡典型的生态农业景观。2017年“湖州桑基鱼塘系统”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正式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。
“傍水人家起楼阁”出自明孙蕡的《湖州乐》,“湖州溪水穿城郭,傍水人家起楼阁”。南宋释居简的《寄湖州故旧》也云:“梦忆湖州旧,楼台画不如。溪从城里过,人在镜中居。闭户防惊鹭,开窗便钓鱼。”来自不同方向的溪流,将湖州城切割成一个个水中芳洲。城市如同漂浮在水上,城墙同时也是防水的堤岸,城门同时也是水流进出的孔道,城门也即水门。湖州因湖而得名,又因城内外水域辽阔,自古就有水晶宫之美誉,唐代杨汉公《明月楼》诗云:“吴兴城阙水云中,画舫青帘处处通。溪上玉楼楼上月,青光合作水晶宫。”湖州又被称为“水云乡”,唐代诗人郑谷云“远看城郭里,全在水云中”。水是湖州的命脉,桥则是这座城市的纽带。明代弘治《湖州府志》卷五《桥梁》记载:“吴兴北临具区、南来苕霅之水咸趋于此,其间散而为溪港者,不可胜纪,所以郡之桥梁尤倍于他所也。”湖州可称得上是中国古桥博物馆,清及清以前的就有1200多座,占整个环太湖地区的近一半,尤以宋元古桥群最具特色和最富价值。
赵孟頫代表作《水村图》描绘的是当时典型的江南水乡意象。湖漾密布,港汊纵横,密如蛛网般的毛细水系,决定了东苕溪中游村落的滨水特质,都是典型的水村。从德清下渚湖畔到城南碧浪湖畔,天目山和东苕溪山水交汇、山水相偕之处,曲行的苕溪、孤立的山丘、开阔的湖漾、黛青的远山在这里完美组合。湖州拥有南浔、新市、双林、菱湖四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领衔的运河古镇集群。主要市镇多位于水路要冲,它往往位于河网平原的某一区域中心或枢纽点上,镇环四流,河流横贯镇市,商店、民居多傍水而立,因水成镇,因水成市。鱼贯而行的舟楫,穿梭来往,人员和货物因此流动不息,构成独特的“水乡”风貌。
唐宋成型的湖州运河水系,拥有六纵五横的大型运河网络,是江南运河的主要骨架,并通过密如蛛网般的内河支港联系着广阔的水乡腹地,以至平原之地几乎村村都有舟楫通行来往。早在唐代顾况的《湖州刺史厅壁记》就誉湖州是“山泽所通,舟车所会”的名郡。明万历时已是“东连吴会,西达金陵,碧湖荡其脑,具区溃其尾。民艺稻秫桑麻,士习弦诵,四方之贩夫去留阗溢,伟哉一都会。”唐宋起,无论官员、诗人还是商人都选择湖州路线而不走杭嘉路线,因为这条路线的风光和景物比杭嘉段更美,行船也更加方便,不需要过堰闸。当时运河沿线有许多夜航船,《中吴纪闻》中也称“夜航船惟浙西有之”。
发展模式:农商皆本的标杆
江南自古富庶,江南文化有着浓厚的重商传统,重视实践理性,手工业发达,商业繁荣。江南百姓注重物质生活,也讲究物质享受。两宋以降,随着商品经济发展和城市、市镇的兴起,江南地区形成了一个农商并行发展的“农商社会”,经济结构体系则是农业、商业、手工业和牧业为基础的多元并行经济。湖州拥有优越的区位位置和便捷的水运交通,周围是大量的城市聚落,南京、苏州、杭州,丝绸之路联通全世界,市场广阔,在湖州强大的经济力量、深厚的文化传统和优美的山水三者在湖州相得益彰,既有素朴的田园风光、隐居小舍,但也带有市井的奢靡之态。明王道隆说湖州地区“今则市廛以质当相先,宴席以华侈相尚,拥资则富屋宅,买爵则盛舆服,钲鼓鸣笳用为长乐,差有僭逾之风焉。”显然,这种情况在湖州城乡颇为普遍。
湖州文化的融合特质使湖州人具有更多的包容性,随着明清农商经济的兴盛,很快容纳和融合了商业文化。《药言》是明湖州乌程人姚舜牧创作的家训作品,亦名《姚氏家训》。姚舜牧认为:“人须各务一职业。第一品格是读书,第一本等是务农。外此为工为商,皆可以治生,可以定志,终身可以免祸。”清乌程人沈垚更发出了“天下之士多出于商”振聋发聩的观点,“工商皆本”的理念越来越为人们所接受。
丝绸、瓷器、茶叶自古以来就是丝绸之路上对外贸易输出的三大宗商品,是世界文化和文明版图中独具东方特质的中国文化符号。湖州是世界丝绸文化最重要的发祥地。入宋后,已有“湖丝遍天下”之美誉,成为中国蚕丝主要产地,直至近现代。依托运河的江南丝路,是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的源头。近代上海开埠后,湖丝出口贸易剧增,清光绪以后,湖州生丝贸易更在浙江省占半数以上。湖州东苕溪中游是目前国内已知出现时间最早、持续时间最长,而且是一直不间断生产的原始瓷产地,是中国制瓷史上的第一个高峰,也是中国瓷器的源头。德清窑是以黑瓷与青瓷兼烧,以青瓷为主而以黑瓷闻名的古窑场,德清窑是从东汉一直延续到唐宋的一个完整窑系。上海青龙镇是唐宋重要的贸易港口,青龙镇遗址发现大量唐代德清窑瓷器。湖州是中国最早利用茶的地区之一,陆羽隐居湖州著《茶经》,湖州因此就有了“茶道源头”的美誉。颜真卿、杜牧作为郡守都曾驻守顾渚山督造贡茶,因此留下了许多唐代的诗篇和摩崖石刻,成为珍贵的中华茶文化遗产。如今的湖州,长兴紫笋、安吉白茶、莫干黄芽,都获得了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保护,都是风靡一时的佳茗。
雕版印刷技艺开创了人类复印技术的先河,两宋之际,湖州思溪王永从家族刊刻的《思溪藏》是国内外公认的南宋版典藏珍本。南宋、元、明雕版印刷也是长盛不衰,尤其是明嘉靖以后,湖州的雕版印刷进入了极盛时期,具有很明显的商业竞争性质,以晟舍闵、凌两家为代表,先后涌现了大批刻书商人,尤以雕版套色印书闻名。织里书船是古代水上流动书店,专门送书上门,织里书船业至清代仍久盛不衰。
湖笔是中国古代最好的毛笔,被誉为“笔中之冠”,“文房四宝”之首。明謝肇淛在《西吴枝乘》中称赞湖笔“毛颖之技甲天下”。湖笔蜚声四海始于元,钱舜举的画、赵孟頫的字、冯应科的笔被并称为吴兴三绝。“湖俗出笔工,遍海内制笔皆湖人也,其地名善琏村”,他们既是制笔工匠,又是贩笔商人,“善琏人多以笔为业”。清代以来,知名度和影响力最大的湖笔非王一品莫属。2006年,湖笔制作技艺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
湖州镜始铸于北宋,兴盛于南宋,使湖州成为宋代铜镜的铸造和销售中心。其中石家镜是宋代铜镜中行销覆盖范围最广、考古发掘出土量最大、传世流通量最多的铜镜。湖州镜的产量很高,销路甚广。湖州铜镜也是海上丝绸之路大宗贵重出口商品之一。明代的湖州铜镜铸造业在继承两宋时期铸造工艺和传统的基础上,再一次成为全国铸镜中心,并持续影响至清代晚期。薛家镜是明、清时期湖州薛氏家族所铸铜镜的统称。薛家镜以造型古朴、质量上乘称道一时。
世风移易:尚武到崇文的范例
经唐至宋以后,崇尚文教一直是江南文化最鲜明的特征。其实,江南文化刚柔兼具,既有杏花春雨、款款柔情,也不乏铁马秋风、铮铮侠骨。历史上的江南经历了由尚武而至尚文、崇勇而至崇教的漫长演变,梳理江南文脉,不难发现,早期的倔强、勇气,依旧构成今人不断超越、创新的精神底色。六朝时期是江南文化的嬗变转型阶段,由尚武向崇文的转变非常明显。至唐宋已是“不识大魁为天下公器,竟视巍科乃我家故物”,教育科举发达、文化艺术繁荣,江南成为全国最为重要的人文奥区。
湖州早期文化特征尚武。吴越之间的相互征战,血族复仇演绎着吴越文化的尚武精神,莫干山就因莫邪干将在此铸剑得名。秦末项羽避仇吴中,选中苕溪众水交汇的江渚汇筑城屯军,城墙高筑,四周开城壕,这就是著名的“项王子城”。项羽的江东八千子弟多半出自尚武的乌程县,号“乌程兵”,是中国古代最强悍的军团之一。湖州尚武的习俗一直相沿至晋代,西晋左思《吴都赋》中还提到吴地“士有陷坚之锐”。当时吴郡尚有以义兴(宜兴)周氏、吴兴沈氏为代表的“武力豪宗”,拥有强大的部属、家丁。从南朝开始,湖州逐渐由尚武向崇文转变。沈家由“武力豪宗”向“文化士族”转化,出现了沈约、沈重等文化名人。这种转变与谢安、王羲之、柳恽等众多文化宗师来守吴兴有关,湖州的清远、清丽融入了他们的风雅、典雅,奠定了湖州之后千年的文化发展基调,是充满诗性精神的所在,积淀并最终塑造了湖州闲雅尚文的文化形象。
湖州涌现出大量的文学家、思想家、艺术家、藏书刻书家和各类学术大师,诗文书画戏曲成就独领风骚,学术流派众多,成就显赫。唐顾况在《湖州刺史厅壁记》称赞道:“江表大郡,吴兴为一……其冠簪之盛,汉晋以来,敌天下三分之一。”唐宋以后,“湖俗好儒术”,“儒风盛于东南。自湖学始急于进取”。宋代教育家胡瑗创立的“湖学”对湖州影响至深,分斋教法培养出来的湖州人富有科学精神,善治事。唐代至清未,湖州进士及第的共1530人,其中,历代的状元就有18人之多。近代以来,湖州人积极投身中国近现代史上思想、文化、科技等领域的进步与创新,大批湖州学子成为我国杰出的科技领军人物。“两弹一星”元勋中就有三位湖州人:钱三强、赵九章、屠守锷。
历史上,与湖州渊源深厚的书画大师多,王羲之、王献之、颜真卿、苏轼等都曾在湖为官;湖州本土的书画大家多,曹不兴、张僧繇、燕文贵、赵孟頫、王蒙、吴昌硕等都是开宗立派的书画俊才;大师传世佳作涉湖题材多,《吴兴帖》《湖州帖》《苕溪诗帖》《西塞渔社图》《吴兴山水清远图》《青卞隐居图》……这是绢本、纸本里的“湖州”,是泊在经典书画里的“湖州”。国内外各大博物馆的中国书画藏品中,我们能找到更多的“湖州”印记,清远“湖州”入书入画,国内无出其右。因此就有了“一部书画史,半部在湖州”的美誉。
湖州山水相偕的田园风光,吸引历代诗人泛舟苕霅运河,创造许多属于湖州的唯美意象。出自柳恽《江南曲》的白蘋洲,成为分手送别,思念断肠之地的象征,在《全唐诗》里,涉及“蘋”“白蘋”的诗多达几百首之多。张志和的千古绝唱“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”,传递的清远意境只有在江南的湖州寻觅。唐代大历年间颜真卿来守,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文人集团,使中唐成为湖州历史上文化最为繁盛的时期之一,唐代湖州本土诗人皎然、孟郊、钱起,客居诗人白居易、杜牧、温庭筠、陆龟蒙等等都曾留下美篇。湖州的运河航道是充满诗情画意的航道,苕霅溪上最美丽的风景都在一个个河湾上,远山近水,移步换景。两宋数得上来的诗人都歌咏过湖州:苏轼、欧阳修、姜夔、吴文英、范成大、杨万里、陆游……留下了无数精彩华章。
湖州历代有收藏的传统,保存和保护了大量的历史文献和文物。沈约是南朝中国藏书第一大家,两宋以后,湖州有记载的藏书家就有叶梦得、陈振孙、赵孟頫、茅坤、臧懋循、陆心源等100多人。叶梦得的“紬书阁”、茅坤的“白华楼”、陆心源的“皕宋楼”、刘承干的“嘉业堂”都是江南闻名的藏书楼。近代庞莱臣的“虚斋”则以藏画誉满天下,上博、南博、苏博的书画镇馆之宝大多出自“虚斋”。湖州藏家广搜博藏,刊刻珍本、善本,保存了大量的历史资料,在文化传承上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,推动了江南地区藏书、刻书事业的繁荣。
明清江南不仅是小说商品的生产中心,亦为其消费中心。湖州有小说戏曲的创作传统,早在南朝梁时候吴均著有《继齐偕记》,书中七月七日织女渡河会牛郎故事,五月五日作粽祭屈原故事等等,常为人引作典故。沈既济的《枕中记》《任氏传》,沈亚之的《湘中怨解》《异梦录》《秦梦记》等篇,被视为唐代传奇创作开始进入全盛时期的标志。而明凌濛初写普通人的日常生活,他所著《初刻拍案惊奇》和《二刻拍案惊奇》与冯梦龙所著的“三言”,合称“三言二拍”,是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代表。凌濛初也是戏曲作家和戏曲理论家。臧懋循是明代以收藏和刊刻戏曲杂剧为特色的藏书家,以编著《元曲选》而闻名。《水浒后传》的作者陈忱、《西游补》的作者董说都是明末清初南浔的小说家。
湖州春轧蚕花、夏抬猛将、秋祭防风、冬舞百叶龙,真可谓“自古江南风俗美”,这些民俗活动以各种形式至今仍流传于南太湖畔,成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乃至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。湖州共有防风传说、龙舞、灯舞、湖剧、湖笔制作技艺、蚕丝织造技艺、绿茶制作技艺、蚕桑习俗等多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湖州素称鱼米之乡,是中国精耕细作生产和精致细腻生活的典范,是全国淡水鱼基地,湖州厨师推陈出新创新制作出了“百鱼宴”,运河沿线的练市、新市、双林等运河古镇的羊肉各有各的做法,各有各的风味。
千百年来,美丽富庶的江南是人们向往的乐居福地,江南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地域概念,更是一种文化概念、体现追求精致和诗意的江南生活态度。人间风景千千万,唯有江南带着流水的轻巧,漾出时光多变、沉醉千年的模样。千姿百态,源远流长,唯美惊艳,余波绮丽,绕梁不绝,对于湖州江南文化而言,也很难通过一种框架结构写出它们的全部生动,呈现它们全部韵味,还原它们的全部景象,也许道不尽、说不明、看不透、理不清,正是湖州江南文化所特有的朦胧之美。
一泓泓澄澈碧水粼粼而起,漫漫岁月中流淌着水乡的清秀,一座座宋代石桥横跨在平静的水面,或优雅别致,或玲珑飘逸,或婉约深情,呼应着近处的粉墙黛瓦和远处的青山隐隐一起涌入眼帘。游览其间,如一叶扁舟,穿行在青山绿水之中,两岸历经风浪的斑驳和亘古柔情的胜迹,特别那些破茧成蝶的水岸人家,风尚别致,都是由世代相传的生活风俗习惯以及行为方式的延续而构成的,即便是在琐碎寻常的日子里,浮现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江南符号,也都有着一脉相承的基因和生生不息的传奇。即便是到了工业化、商业化、都市化、网络化、数字化、智能化突飞猛进的今天,历史风尘不复存在,水做的江南,那种诗情画意,依然是飘扬在人们心头的温暖记忆!